完颜康

只愿你常驻我心——港剧岁月

也许你也明白,那一种模糊不清的热爱,给我偌大的胸怀,看上演和落幕的时代。

穿越漫长的冬季,一切都还是那时的春风夏夜和秋蝉。冗长的午后,折叠的阳光里是尘埃安然地徜徉。自身之外的世界或许无数次地被颠覆,但这些都太沉重太虚幻,和我们无关。在每一阙被轻而易举就消磨的时光,你也许和我一样懵懂地坐在电视前,看众生相碰,梦到剧终。

影像里,微微模糊的屏幕那端,有英雄末路情,天涯风云起。

那时候,那时候连念起来叫人嘴角微苦发涩。

那时候姜大卫不再是白马意气恣意笑容的春风少年,少年不死了,可也不笑了,褪去青衫下了马,他就成了隐忍或出世的罗玄和黄药师。


郑少秋放下了香帅的折扇,中年的温润埋盖了年轻的倜傥,就可以是笑看风云的黄天。


古天乐还是玉面郎君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丁鹏还是杨过都随着姑娘们一缕缕相伴御剑江湖的甜梦,浪迹天涯。


那时候的女角多是短发,利落之外也有思绪绵延情深意长,一派叫人心醉神迷的旖旎。


事实上总没有那么多的一笑倾城,陈松伶松散的额发浅淡的微笑就足叫人看得满心欢喜。


最脱俗不过眉目冷傲又柔肠千回的张可颐。


众生花有各自怒放的风华绝代,只是曾经沧海,不知青春何在。

爱几深,怨几深,韶华去了未再来。

即使停留在这个年代,感动不再沉静有力直达心底,一场涟漪荡漾不起更深的思绪。每个人心中还是有个摘取不去的故事,像梦境间微微的喘息,不真切的确实。

如我总不能忘记《大时代》,那个最好也最坏的时代。起初是年少无情,可时光铺陈舒展,许多惊心动魄在渐次的恍然大悟中忽然就苏醒,苏醒为那间中每一段叫人叹惋的死亡,和爱情。

每一笔新仇旧恨,绝望,癫狂,报复,最终等到命运停止拨弄的手。余烟未尽中只剩下爱情,不可磨灭,苍凉又遥远。


少时总是要为童话式的爱情动容,为的是世间花好月圆,美好不知疲倦。于是惊艳在丁孝蟹和方婷从少时即起,以《圣经》为扉页的爱情。

那份带着叛逃意味的感情暗合了所有童年与少年边界所能想到的,对浪漫的构建。爱情总是要这样惊天动地才够对得起那份长久念想的希冀,对么。

人间悲欢是为何,那都还触不到这曲华彩的歌。处于黑道朝不保夕我不理会,家人激烈的反对我不理会,只差一点,我就连陷于灭顶也不顾理会。

这样不计后果的爱,浓烈得叫人战栗和颤抖的爱。当被刻意避忌的世仇不得不面对的时候,最终还是换得一个玉石俱焚。方家被灭门,婷婷被推下楼,这场连挽歌都没有的爱情终结在她最终惊恐的眼神和阿孝流下的一滴泪。


是我不知道童话碰见现实,会变得这样有心无力,无可挽回。是我许久后才知道并不是唯爱最彻骨,我们还有现实,还有宿命,这之中,就连爱都要凋零,流离失所不知所终。

可还是要数爱情最叫人伤身噬骨,这个轻柔的音节在黛蛾长敛和与子成说的酸甜之外,还杂糅着义无反顾和不可阻拦。向来轻声软语的小犹太,为了展博折了一夜一地的纸飞机的小犹太,在为展博的安全哀求不得后,忽然就上前揪着丁孝蟹的衣服,怒声呵斥,形容狠绝。


还有龙纪文淌着泪用唯一的亲人为爱人发着毒誓:“我若违背誓言,叫我一生孤独终老。”谁料得一语成谶,关于她,展博能回报的情意,只有那逃亡时偷偷拿走的拖鞋,而她赔上的,却是苍凉一世。


大概只有柔弱的恬静的姑娘才能引得人心怀疼惜吧。泠泠月光下是一曲旷远的《红河谷》,每一个音符都是小儿女的幸福。展博每到一处买一个戒指,是为有朝一日戴在小犹太的手上。他不介意赌上龙纪文的信赖和未来,曲终人散之时却只记得喊出小犹太的名字。山映斜阳时,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是小犹太安然地在展博怀里合上眼睛永远的离开。


这些人世凡俗的温暖情意好像都叫龙纪文赶不及。父亲无端的猜忌和疏离,展博忽远忽近拿捏不透的心意。她的爱更多时候是厚重又无从投递的,尺素和彩笺点点滴滴的累积,迫得自己都不能喘息。无能为力变成了一场场酣畅淋漓的哭泣,也落不进爱人的心里。


那种孩童似的逞强和不知所措,爱情不愿顾及,于是没有人怜惜。爱如此盛大,如此丰沛,比得到要容易许多倍。所以光有爱就够了,是不是呢。

只是她被蹉跎的日日夜夜,展博怎么赔。

爱情是不是总与那个微凉而坚定的戒指有关。放进凝聚万千情意的手指里,就给一段红尘绮梦上了缠绕的锁。从此不论朱颜暗改,青丝染白,永远厮守相拥。罗慧玲忐忑而欣喜的手指僵直在戴了一半的戒指上。方进新拿回戒指说,等我回来,回来就给你带上。

差一刹就信了地老天荒。


阿玲没能等到,面对被重伤的方进新和手里紧握的戒指,是她取出后为自己带上,应了那份已成浮萍的承诺。承君此诺,必守一生,这让彼此余生的陪伴都在虚妄的甜蜜里显得悲怆。她养起方进新的儿女。从此不可名状无以言喻的感情有了真实分明细微具体的颜色,是寥落的月光下戒指闪出的黯淡光华,一丝丝一点点,够不够照到四季静止风雨停滞?


我们笃信过的永远来不及出现。阿玲重伤时缓缓地爬向掉落的戒指,微笑着重新为自己戴上。如果缘分的交错未曾中断而是越过了生死,我也不需顾念永远。这一世不足挂齿,爱有来生,以此为证。

我怕就怕失望,其余一切也不枉。


有多少风华正茂少年,有多少热血豪情语言,散落在烈酒穿肠后的街头,回首云烟都不见。

那些年,那些故事都有掷地有声的名字。笑看风云,天地男儿,或者创世纪。那真是豪情万千的年代吧,再混沌再迷茫,终究要梦醒找寻。人是人非,死死生生,人生不过百年,韶华白首,转瞬即逝。至少在甘于宿命之前,用一掷千金的豪气与命运赌上一把。如果终点是殊途同归的灰飞烟灭,我想在这天地间刻下自己的印记,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也不能磨蚀的印记。

因为理想高于天际,因为我想顶天立地。那些倜傥叮当东风里响,竖目以往拂袖笑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方展博十年逃避,最终在变幻的数字里寻回丢失的自己。叶荣添双手里握着仅有的理想,即使为此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丁有康,黄天,许文彪,每个单薄的名字背后都深藏暗涌。除却痴缠的绵长的爱情,其实还有更广袤的天地,否则徐家立怎么会舍得放了雪凝收起那张毕业生的CD。并不是人人都有初出茅庐却如有神助地化险为夷的运气,那些童话和神话,总要在人尝尽了天定的轨迹而后适时收起。

那些是不是其实都是我们心里不愿面对的人或者自己,想好好掩藏却欲盖弥彰。因为明朗的黑或者白是人心里着不上的颜色。更多的时候灵魂里是分不出轮廓的,质地混杂的涂抹。拖曳着依赖着这种不纯粹,在狭隘却躲藏着无限可能的人生棋局里不可悔地步步为营,兜兜转转,跌跌撞撞。抹去害怕撕掉稀罕,忘情才游到彼岸。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终究是山长水远前路未明。借似梦梨花歌,寻回天高地厚。这些打拼着的起起伏伏的凡夫俗子,这种裹挟着俗世烟尘的童话,这之中显露的汲汲营营出头天的港人精神,要日久的酝酿,才显出亲切的,人间烟火的可爱。

那首创世纪前的天地有情,是这心声可得到共鸣,太动听。


想在从那些梦里醒来后,努力去造一个梦,梦见过的那个梦。硝烟弥漫的风云变色的梦,千回百转至死不渝的梦,吻合那曾经鲜活的一厢心跳,或许因为那个时代那些港剧就这样渐行渐远。望着残阳我忽然就心悸,是不是从此天涯陌路,再也不见?他们眼角的皱纹,眼里的沧桑,都是我不安的证据。

一段故事说不到天长地久,那些预见的结果往往叫人如鲠在喉。我们都老了一些,此去经年大概已经望不到相见的一天。我依旧习惯性地回忆这些常驻心底的故事,看向地平线的方向,寻找烟尘扬起的痕迹。我听着周慧敏唱的红河谷,无数次地排练我们相遇的画面:

相对无言,笑着说再见。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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